
侯滨《暮年》布面油画 160Ⅹ120cm
墨色浓淡间,自有一方乾坤。油画家侯滨先生执笔数十年,点染山川,敷彩人物,其笔底波澜,竟将南北风物与人生际遇凝成奇观:早年齐鲁大地之深厚,后来沪上烟云之斑斓,最终归向内心意象之绚烂——这岂止是画风的嬗变?分明是生命之河于画布上奔流不息,在色彩深处的回响。
侯滨先生画艺之根,深扎齐鲁厚土。昔日任《山东青年》美编,又执掌山东青年美协,其为人也,厚道谦逊,学识渊博。笔下的插图,灵动鲜活,透出不凡才情。而其油画之途,初显便有怀斯之风。怀斯笔下那荒寒孤寂的意境,曾悄然渗透于侯滨早期作品肌理——造型严紧如铁线银钩,色彩沉稳若古鼎彝器,肃穆中深藏对乡土的温情凝望。
然追古终为通今之阶。侯滨目光最终落定于那片滋养他的浩渺水域——微山湖。他提笔定向,从此那湖、那人、那事,如生命本身般一帧帧铺陈于画布之上。微山湖的粼粼波光,渔舟唱晚的苍茫,还有湖畔老游击队员眉宇间的风霜与坚韧,被他以沉雄笔触反复点染。观其画作,如见湖上烟波浩渺,耳闻水声欸乃,更可触摸到那方水土千年凝结的魂魄。山东风物人情,经其画笔点染,竟成一面旗帜,猎猎有声于艺坛之上。
其后,先生毅然移砚南下,定居大上海。沪上繁华绮丽,自与微山湖的质朴不同,然这中西交融之地,却恰为侯滨艺术开新境。十里洋场的光影流转,大都市对油画艺术的偏爱,皆成滋养。“如鱼得水”四字,竟不足以道尽他在此地的自在。笔下题材顿然开阔:风姿绰约的沪上女子,被赋予一种既现代又典雅的独特风韵;外滩巍峨的哥特式、巴洛克式建筑,在画布上凝固为石头的史诗。此际先生声名赫远,求画者纷至沓来,门庭若市。更应政府及大型建筑之邀,挥毫泼彩,创作《壶口瀑布》《贺兰山》等巨幅油画。那壶口怒涛,在宏大尺幅间奔腾咆哮,似挟九天雷霆;贺兰山阙,则似青铜铸造傲然矗立,尽显天地苍茫。巨制之中,分明可见其驾驭鸿篇的雄浑魄力与炉火纯青的技艺。
及至近年,侯滨先生步入“从心之年”,其艺术竟再生华美蜕变。他大胆迈向“意象”之境,仿佛挣脱形骸束缚,直追物象神髓。画中色彩愈发绚烂,如云蒸霞蔚,笔触则如风行水上,松驰流动,充满自在呼吸。这岂止是个人风格的突破?分明是心手双畅之际,暗合了当代油画探索心灵与表现自由之脉动。观其新作,形虽稍隐而神采愈彰,色愈斑斓而意境愈深——于混沌斑斓间,万物精神沛然欲出。
侯滨先生一路行来,从齐鲁厚土的滋养,到沪上风云的淬炼,再到“从心所欲”的化境,其艺术生涯恰如一部无声的交响:微山湖的低吟、黄浦江的咏叹、贺兰山的壮歌与壶口的咆哮,最终汇入晚年意象纷呈的华彩乐章。其画布,已然成为生命之河奔涌的河床。
侯滨兄长,君之画笔,曾深情勾勒故乡风骨;君之油彩,亦淋漓挥洒海上风华。今闻泉城故人殷殷期盼:“携力作再回泉城走走!”此非独为旧雨重逢之约,更为一方水土渴望再沐这“旗帜式”画家的艺术辉光。丹青不知老将至,惟愿先生如椽巨笔,再蘸齐鲁云天之色,为桑梓续写华章——泉城清波与海上明月,皆在等待您笔端那永不枯竭的绚烂流霞。
泉城旧雨 ,沐手谨识。
三十年前我与侯滨兄去上海观摹中国首届油画大展时留影(中侯滨,左刘德润,右边是我),此照当时是用我相机拍的,两天前侯兄转我作品图片中竟有这张合影,好亲切。